自那天同学会之后,李飞鹏一直想找机会请申屿阳吃饭。
一则,怎么说两人也是神交已久,虽然申屿阳现在是虎落平阳,但在李飞鹏心里始终是有一定地位,作为东道主不正式的为他接风洗尘,有些说不过去。
二则,他始终遗憾自己的老婆石培培没能看见申屿阳的落魄。
就在他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提及此事,机会就来了。
白天石培培把新给儿子信信拍的照片拿出去冲洗,晚上就开始收拾起相册来。三岁半的信信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阶段,咿咿呀呀的在一旁用小手指着他们的高中毕业照片,问“这个是谁呀?那个是谁呀?”
前几个人石培培都有配合信信,笑呵呵的给他介绍着,“这个阿姨叫王妍芳,那个叔叔叫贾琦。”
信信咯咯咯的笑,觉得好玩,又指了指站在中间的申屿阳,问,“那这个呢?”
李飞鹏的小心眼石培培是心知肚明的,所以在这个家除非李飞鹏自己提,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说起申屿阳的名字。于是信信一问,一时语顿,假装说,“妈妈不记得了。”
没想到正在玩手机的李飞鹏还是没事找事的说,“他叫申屿阳,你妈把谁忘了,也不能记不住他叫什么。”
“李飞鹏当着儿子的面,你别长个嘴就瞎说。”
李飞鹏也不是真的想惹媳妇生气,赶紧服软,“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,你看你,有什么好生气的。对了,周末我们请申屿阳和他媳妇来家里吃饭吧,人家回来,咱们应该请一顿。”
“要请你去外面单独请,我不想见。”
“怎么,心虚啊?”
“我可受不了的小心眼,不过就是上学时候做同桌这么一点小事,大家捕风捉影的瞎起哄,你都记到现在。要是真吃一顿饭,你还指不定后面怎么作呢。”
可李飞鹏没听她的,径自就给申屿阳打电话邀约,得意的说,“反正我是和申屿阳说完了。”
即便与申屿阳的见面石培培是不愿意的,但既然都来了,石培培不可能不放在心上。光计划自己穿什么,就占据了三晚临睡前的思考时间。
她高中的时候是暗恋过申屿阳不假,虽然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死不承认,甚至连申屿阳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。不过那的确是她第一次初体验什么是喜欢一个人。
她对申屿阳的情感也只是放在自己的心里,一毕业两人连电话都没互通一个。要不是恰好嫁给了高中同学当老公,她可能一辈子都真的不会再提起申屿阳。
十几年没见,再见面已从青春少艾变为人母。
特别是听说戚濛也会来,石培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太丢脸,倒不是为了给申屿阳留下好印象,只是她不想让自己心里觉得,她是真的比戚濛差多少。
这种考虑很微妙,既不是好面子,也不是争风吃醋,她更像是为自己而较劲。
但她怕李飞鹏多心,不敢穿的太花枝招展,过去为参加婚礼买的那些有点隆重的衣服,她都不敢拿出来。太随便的又怕被戚濛比下去,最后只得在一些相对而言质量好,牌子和布料。剪裁都不差的基本款里选。
她选中一件浅灰色羊毛衫搭配简单的项链,天天盼着能再冷一些,温度上别出什么差错。
周末如期而至,申屿阳和戚濛带着飘飘前来赴约,和石培培不同的是,戚濛特意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衣服,怕显得自己太招摇,让人家不自在。
听他们到了,李飞鹏亲自去小区门口迎接,等进家门的时候,石培培已经抱好儿子,尽量表现出大方得体,为了回避,她甚至还首先去和戚濛打的招呼。
还是申屿阳先说,“石培培你不认识我了?怎么我还真得见外的叫你弟妹是吗?”
石培培这才表现出老同学的样子,“没大没小,你以前不都是管我叫石姐吗。”
大家说说笑笑的就坐,飘飘和信信玩得还很好,戚濛见状问,“我们飘飘一直都想有个弟弟,你看她多喜欢信信。”
李飞鹏忙接话,“飘飘喜欢信信,以后就来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吧,女大三抱金砖。”
大人们又是一阵哄笑,两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,还在一起看着动画片。
戚濛这才反应过来,“你们生孩子挺晚呀,信信比我们家飘飘小三四岁呢。”
石培培陪着聊,“我们结婚晚,三十二才结婚。”
“嚯,那真是挺晚,别说在渤州,就算在北京都算晚婚了。”说着申屿阳才想起来盘问二人,“从实招来,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,上学那会没见你们有什么交集啊。”
李飞鹏在人前假装自谦,“上学那时候你们都是风云人物,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等生,石培培女神哪能看得上我。要不是后来岁数大了待字闺中,拿我凑合,还能给我高攀的机会?”
戚濛也不明白这明里暗里的话,还跟着说,“培培是真的好看,以前在你们班,肯定是班花吧?”
“那是啊,班花配班长,全校有名的校对儿。”李飞鹏有些醋意。
申屿阳赶紧打断,“那会咱们觉得自己高中那就是大人,放在动画片里,都是拯救世界的年纪。现在再回头看,十六七岁,就是个小屁孩。”
几人和桌而坐,把酒当年,热热闹闹得很是高兴。
但再高兴也有一盆冷水浇下来的时候,李飞鹏从开始的捧杀,就为了这一记复仇。只听他说,“屿阳,工作的事找的怎么样了?”
回忆往事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,随之而来的是黑云压城。
申屿阳可不是李飞鹏这样的人,有一说一,“还在找,不得不说咱们渤州想找份差不多点的工作真挺难。”
说着,申屿阳就把招聘网站和人才市场的遭遇都细细讲出,这正是李飞鹏想要听的。
他假意关心的问,“那接下来怎么办?”
又自鸣得意的说,“渤州,只有编制工作才能叫工作,公务员、事业编,就这两样。其他的,一概叫打工。你啊,就是回来的太草率,要是回来前问问我,我肯定不建议你回家。你说你这也过了考编制工作的年纪,再考也来不及了。”
申屿阳连连称是,附和道,“是啊,刚毕业的时候都心野,觉得在家干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工作太没意思,总想着往外跑。人到中年才发现,还是家好。”
这句话刺痛了敏感的李飞鹏,他说的话也越发夹枪带棒,“可不,当时你多威风啊,考上北京名校,毕业后就职名企。不瞒你说,每次见面听你说回北京,而我们只能用去北京的时候,我有多羡慕你。我也觉得自己的工作没什么意思。但现在看来,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,优秀如你到今天,不也回家了吗。还没个工作。”
石培培实在听不过去,赶紧支走他,“你电话响了,快去接。”
等他离席,石培培不好意思的说,“对不起啊,他有点喝多了。他这人申屿阳知道,就用词不当嘴不饶人。这些年混单位,习惯了打官腔。别往心里去,他心里一直挺崇拜你的。”
申屿阳连忙安慰她,“没事没事,飞鹏说的一点错没有,可不就是这么个事。都是老同学,咱们之间都是到家的话,我哪能挑他。”
虽然申屿阳不介意,但不代表戚濛也任由自己的老公被人贬低,等李飞鹏回来,戚濛找机会就说,“屿阳已经有一家备选了,叫新博广告公司,是运营总监,不管怎么样,先落脚再说。”
几个人碰杯,为申屿阳祝贺,李飞鹏心里却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不屑一顾。
这一场翻身仗李飞鹏等了这么多年,总算是大仇得报了。
申屿阳和戚濛前脚走,后脚石培培就数落起他来,“李飞鹏看看你小人得志的嘴脸,有你那么说话的吗。申屿阳已经跌下神坛了,你非得落井下石?”
“呦,心疼了?”
于是乎两人又是一场恶战,冷战数日不见和好。
但再次见到申屿阳之后,石培培才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不争取一下,相比于申屿阳的豁达坦荡,李飞鹏真的是面目可憎。
而另一边的戚濛也并不高兴,嘟囔着,“这个李飞鹏怎么回事,之前我们在北京时,我听他跟你打电话都客客气气,毕恭毕敬的,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。我们还没落魄到求他办事,你看他尾巴都翘上天去了。”
申屿阳忙解释,“哪有,我没听出来什么。人家不也是关心咱们吗,你别太敏感。”
但李飞鹏那句,“在渤州就是死路一条,小庙容不了大佛,申屿阳你不该回来。”
还是让申屿阳黯然神伤了一下。